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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5月9日 星期六

論黃偉文〈空港〉的散文詩形象

填詞:黃偉文

只知要飛 但是不知高處
會抽光我的氧氣
當初我這班客機 曾羨慕空中的鳥
要展開我的兩臂
跌痛了 我會努力從原地起
到了最終 總算 學會飛
但為什麼 捉到浮雲 才想起

誰的光 如常為我築起 這空港
何時若覺不安 都清楚燈塔會於哪方
迷失了到底要飛哪方 yeah yeah
雲蒼蒼 茫茫長夜裡感激 有空港
雲層上滿星光 星星不知道我的怯慌
人間卻有殷切的眼光 仰望 我下降

只知要飛 但自當天出發
已經飛過千百里
今天我屈指算起 曾為自己爭口氣
也聽到過些讚美
我慣了 世界各地來回地飛
卻怕有一天我 下了機
站在陌生的星球時 才傷悲

誰的光 如常為我築起 這空港
曾忙着破天荒 不清楚心要放於哪方
誰給我蓋好被講晚安 yeah yeah
雲蒼蒼 茫茫長夜裡感激 有空港
雲層上滿星光 星星不知道我的怯慌
人間卻有殷切的眼光 每夜 往上看

(從高處) 往下看 ~
(迷失裡) 你的愛好比 ~ 一個網 往下看
(颱風裡) 的空港 ~
(唯一你) 會等我心足了飛夠了 再下降

作者:容祖兒

        歌詞是歌詞,詩歌是詩歌,大部分人把歌詞和詩歌二分,強調二者不能混為一談,歌詞是否屬於文學也備受爭議。詞人黃偉文不否認歌詞就是文學,他認為所有有意識排列的寫作都是文學。﹝1﹞歌詞和詩歌最大的分野在於詩並不一定要入樂,而歌詞顧名思義是必須配合樂曲,﹝2﹞故詞人常被詬病填詞用字不當,可能是有配合樂曲的考慮。反觀黃偉文〈空港〉,當中意象運用和物我轉化的手法與散文詩尤為相近,有詩詞一體化的跡象,故筆者認為歌詞、詩歌可揉合並處,不一定要嚴格區分。

        〈空港〉收錄於容祖兒2010年出版的同名EP迷你專輯,是她第六次於紅磡體育館開個人演唱會的主題曲,可想而知詞人、作曲家和歌手對〈空港〉的用心製作。「空港」是來自日語、韓語和越南語,意思為機場,﹝3﹞詞中所放的意象都是和飛機、飛行有關的。
黃偉文為容祖兒度身訂造

        黃偉文曾表示他寫詞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有考慮到歌手在世界上和市場上的定位,﹝4﹞更不難想像他會把歌手的現實經歷入詞,如〈空港〉中「我慣了世界各地來回地飛」便是作為歌手的容祖兒需到各國演出的直接反映。
        這首歌是宣揚積極樂觀的人生態度,勉勵縱然遇上困難也不必泄氣,當然主要也勉勵經歷不少低潮的容祖兒,有一班如「空港」的支持者。容祖兒由出道至今,不時發生聲帶受損的情況,對歌手而言是頗大的低潮,其中最為人熟知的是2001年初出道不久,曾有為期半年的失聲,令其事業遇上危機。後雖痊癒,但聲帶毛病始終反反復復沒有根治,2009年她更為此到南京接受中醫針灸治療。於是,黃偉文以飛機起飛、降落喻祖兒的起跌經歷。以下將簡述一下詞中與歌手相呼應的意象。
〈空港〉意象群

        「空港」本是機場的意思,普遍具有離合的寓意,但黃偉文跳出典型框架,賦予機場「飛機的支援」的意象,會送飛機起飛、也迎接它的降落。詞中意象圍繞著機場而生,和機場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而每每和歌手現實相呼應。
        只知要飛 但是不知高處
        會抽光我的氧氣
        當初我這班客機 曾羨慕空中飛鳥
        要展開我的兩臂
首段說到飛行的意象,飛行會抽光我的氧氣,意指要高飛必須付出代價,而這些代價是當你飛到高處才得知的。容祖兒在成為「樂壇天后」後,往往受到各方抨擊,既有整容指控,私人戀情亦往往受人非議,享受名利同時失去個人自由和尊重,也許就是被抽光氧氣的表現。「氧氣」是人類所需的生存條件,所以當被剝奪後,就會發生下段的「跌痛」。
        跌痛了 我會努力從原地起
        到了最終 總算學會飛
        但為甚麼 捉到浮雲 才想起
        誰的光 如常為我築起 這空港
        何時若覺不安 都清楚燈塔會於哪方
        迷失了到底要飛哪方
        雲蒼蒼 茫茫長夜裡感激 有空港
        雲層上滿星光 星星不知道我的怯慌
        人間卻有殷切的眼光 仰望 我下降
首段末宜與副歌一同來看,因當中有連結的關係。此部分說到「我」經過跌倒、努力再嘗試,最終成功學會飛,然而卻在飛行之際,捉到浮雲,才想起一直支持自己努力不懈去學飛的—空港。對容祖兒來說就是一直支持著她的歌迷,無論她處於低潮,還是享受著成功的時刻,都有這一班後盾成為她的避風港。如果感到迷失了,她還可以因著歌迷支持而知道自己該朝著的方向,就如機場上總會有燈塔在黑夜中發出指示。黑夜飛行中,雲層中有很多星星相伴,可是星星並不明白自己的怯慌,也暗指娛樂圈中眾多同行也未必有知心者,道出圈中人的心聲。反而人間有殷切眼光等待自己下降,同樣地也是指向歌迷的支持。
        只知要飛 但自當天出發
        已經飛過千百里
        今天我屈指算起 曾為自己爭口氣
        也聽到過些讚美
        我慣了 世界各地來回地飛
        卻怕有一天我 下了機
        站在陌生的星球時 才傷悲
接著是一段反思。數算飛過的里數,喻歌手回顧多年以來的成績,總算獲得認同。容祖兒還沒有當上天后的時候,不被大眾看好,甚至曾發生台下觀眾喝倒采的情況。後來獲得了一定成就,才得到認同。當中的重覆出現的「只知要飛」更寫出歌手的狀態,只顧勇往直前忘了自己會受傷。而且,成就越高壓力越大,心裡其實害怕有一天在陌生的地方降落,發現沒有支持者,就會感到傷悲。
        誰的光 如常為我築起這空港
        曾忙著破天荒 不清楚心要放於哪方
        誰給我蓋好被講晚安
        雲蒼蒼 茫茫長夜裡感激 有空港
        雲層上滿星光 星星不知道我的怯慌
        人間卻有殷切的眼光 每夜 往上看
這段重覆副歌,在字詞上稍有修改,但同樣表達對「空港」的感謝。黃偉文以「蓋好被講晚安」這一貼心的行為,來形容歌迷對歌手的支持程度可使其安心進睡。「每夜往上看」則是與前一次副歌的「仰望我下降」作呼應,指出歌迷無論在歌手高飛還是降落時,都會堅定不移的在守候,如像機場迎接和送走飛機一樣。
        (從高處)往下看
        (迷失裡)你的愛好比一個網 
         往下看(颱風裡)的空港
        (唯一你)會等我心足了飛夠了 再下降
末段內容是整首歌詞的撮要,簡單概括了歌迷對歌手的無條件支持。以「颱風裡的空港」指歌迷無懼風雨,依舊會等待歌手的降落。惟此段有一突兀處,以「網」來形容支持者對自己的愛,似乎與主題「飛、飛機、機場」略顯不合,可能是文首提及的考慮樂曲關係,也可能是朱耀偉先生所指的「文字駕馭不了想像的問題」,以致文字運用仍有瑕疵。﹝5﹞
〈空港〉的物我轉化

        除了為歌手貼身而作的內容外,值得注意的是詞人巧妙的設喻與物我轉化的技巧。他將歌手喻成飛機,歌迷是空港,以起飛降落作為歌手經歷起跌的過程,引起歌手和聽者的共鳴。當中主體「我」時而是物化的飛機,時而是人化的存在,物我轉化技巧靈活運用,使詞甚有散文詩的味道。
        例如開首說一架的飛機的飛行,但飛到高處會抽光自己的氧氣,這裡已驟變成人性化的形象,下一句又駭然一轉說自己「這班客機」,單看三句已有三轉,而且轉化過程是不著痕跡。往後也不斷出現物我交替,如副歌是描繪飛機,提及「雲層上滿星光」,顯然是飛機於夜空飛行的描述。但接著卻是人化感性的抒發:「屈指算起/曾為自己爭口氣」,更有現實的書寫:「我慣了/世界各地來回地飛」。物我相間的技巧在詞中運用得非常純熟,近似散文詩的風格。
        把歌詞寫得像詩歌並不是黃偉文的特色,反而另一詞人周耀輝的詞作才是以詩歌風格著稱。黃偉文詞作沒有非常工整的字尺,內容以故事性、比喻性為特色,此詞更不乏意象的經營,故較為貼近散文詩的風格。因此,詩歌和歌詞其實互不牴觸,也不必二分,像〈空港〉一詞就能將二者揉為一體。


﹝1﹞ 黃志華、朱耀偉、梁偉詩:《詞家有道—香港16詞人訪談錄》,(香港:匯智,2010),頁206。
﹝2﹞歌詞-維基百科〉:〈http://zh.wikipedia.org/zh-hk/%E6%AD%8C%E8%A9%9E〉,2014年5月3日瀏覽。
﹝3﹞空港-維基百科:〈http://zh.wikipedia.org/wiki/%E7%A9%BA%E6%B8%AF〉,2014年5月3日瀏覽。 
﹝4﹞黃志華、朱耀偉、梁偉詩:《詞家有道—香港16詞人訪談錄》,(香港:匯智,2010),頁221。
﹝5﹞朱耀偉:《香港粵語流行歌詞研究II八十年代中期至九十年代中期》,(香港:亮光文化,2011),頁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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